2014年5月26日 星期一

我是恐龍媽媽

我是恐龍媽媽 早前接受報章母親節主題專訪,女兒跟攝影師和記者玩得興高采列之際,不知從何來的壓低聲線叫道:「我係怪獸」,然後古惑大笑。 多得小寶貝的大整蠱,報道也順利成章以「怪獸媽咪」為題。只是,小人兒不知道的是,她的媽媽其實較像恐龍-絕種行徑包括,從不,也無打算為她搞生日會。 大妹頭至今才過了兩個生日,小妹頭過了一個,但姊妹倆倒有幸參與了無數其他小朋友的生日派對,也叫鄉里如我大開眼界: 先有精緻邀請咭讓你窺看其主題(對呀,同一個小朋友,每年生日也有不同主題,重覆不得),地點為私人會所或餐廳包場,有小丑、魔術師以及會行會走的老鼠老虎熊啤啤娛賓,切過千元的立體蛋糕(當然也有主題啦),最後高潮是眾星伴月跟壽星仔壽星女來張大合照。女兒們對聲浪敏感,也不慣見大場面,熱身完畢後,往往已是曲終人散時。卻又原來任食任玩後,所有小朋友還可揪著一袋子汽球糖果回家。每次離開派對現場,我也自覺像走過一遍浮華大地的劉姥姥! 我不知道她小小的腦袋有沒有作比較,然後發現她自己的生日相對如何「寒酸簡儉」-妹妹一歲生日的蛋糕,是家姐用我們花三十八元從超市買回來的蛋糕粉做的,家姐自己過去兩年的生日蛋糕也如是。 印象中,生日當天也就是如常的一家人在一起,反正沒有怎麼特別,我也不大記起了。 幸好她們至今未有對慶生提出任何要求。倒是我面對其他家長的熱情慷慨感到有點為難。人家自寶寶百日宴起每年請你任食任玩,你也該有來有往,回請別人。為寶寶慶生比為自己父母慶生更花心思、更花金錢-這幾乎是我輩家長的標準動作。 但我還是寧可當恐龍。小小人兒,一年三百六十四日已經在父母長輩的疼愛下成長,實在無需在她出生的紀念日再造就普天同慶的場面,讓玩具靚衫如雪花般飄到,將不勞而獲的概念昇華結晶。寵愛,猶如尊重,應該是賺回來的,這樣才會心裡踏實。 況且,孩子才這麼小,一下把場面做大了,以後何以為繼? 今年蛋糕有3D芭比娃娃,明年有三呎反斗奇兵,再下一年,蛋糕可要能唱歌放煙花兼連接互聯網? 疼愛,也像愛情,太早只顧追逐轟轟烈烈驚天動地,口味重了,將來便不懂珍惜欣賞細水長流的甘美。 為她們的生活留一點白,她們才會學懂盼望希望的快樂。 -完-

2014年5月15日 星期四

黃金屋在哪?

上周為一個近千名年輕人參與的教育「論壇」作主持。論壇者,原意為講者觀眾多互動交流。然而,相關問責局長不愧為出生於本地教育系統的尖子,背誦工夫一流,將《施政報告》的最新點子幾近照本宣科,反正網上資料齊全,也就不在此贅。還是年輕人比較貼題直接,問道:「讀書是否就賺到錢?」 乍聽之下,提問者的功利心態令港媽如我心頭一寒。但可以怪他嗎?「求學不是求分數」雖常掛嘴邊,我們的孩子,才牙牙學語已被世紀第一大騙局洗腦——不要輸在起跑線。敢問什麼是輸、什麼是贏?入讀名牌幼稚園、一條龍小學中學,再勇闖大學學府,過五關斬六將,算是贏家了吧?其實港孩三四歲就學寫字默書測驗,不停接受特訓評估,在挫敗中成長,一早已輸了美好童年。又眼見知識分子好友取得博士銜頭,只是未在象牙塔內撈得教席一個,只在自己世界沉醉鑽研最尖端學問,在親友眼中大概亦與宅男無異,甚或要歸入loser 一列。說到尾,在這競爭激烈的小城,「不要輸在起跑線」的背後,最後還是要賺到大錢、揚名立萬才能算「慘贏」。 當孩子在如此期許下成長,亦難怪他們在跑道上擲石問路:「喂,我跑了,是否一定有獎牌先?」 或者是我太小人之心了,亦可能功利的問題背後,只藏着年輕人的無力感:莘莘學子難得有機會與尊貴局長近距離接觸,其實不過想要個前途的assurance罷了。皆因前景實在低迷,大學生是天之驕子的日子一去不復返,許多職業一張沙紙僅是最低門檻。大學生畢業出來一屁股grant loan債,買樓無望、創業渺茫。同學們求的,可能只是局長的一聲「你得嘅」,猶如睇相佬一句:「你都有機會發達嘅」,成為他們迷惘中的一盞明燈。 其實,問「讀書是否就賺到錢?」就好比問「好人是否有好報?」好人不一定有好報,得到好報的亦不一定是好人,那為什麼還要做好人呢?我這輩的父母從前會說:「不讀書就要去倒垃圾,不想幹粗活就得讀好書。」諷刺的是,最低工資下,當今做洗碗賺的可真比大學畢業的多。書中的「黃金屋」早就不翼而飛了。 放眼世界,前有馬拉拉,後有尼日利亞的女學生,她們都因爭取受教育而陷險。生命誠可貴,但若有人肯為受教育而冒生命危險,證明知識價更高。而這個價,應不是以銀碼來衡量的。

2014年5月9日 星期五

廁紙與銀紙

不少地道食肆待客至上,作興桌上常備廁紙一卷。沒錯,是一卷廁紙,非一盒紙巾。廁紙的「原廠」用途不必多贅,不過中國人不理黑貓白貓,能供食客擦嘴抹手用的,就能登得上飯桌。大家習以為常,也就成了本土特色。 不過,自從一次歐遊面懵瘀事後,我誓不再在吃的地方手碰廁紙。 話說一次我人在維也納,患上重傷風,包雲吞的速度高達一分鐘四五個。四處張羅袋裝紙巾不果,最後買了一卷廁紙,塞進手袋裏。後來我到瑪麗皇后蛋糕原產地朝拜。就是鼻子不爭氣,在那優雅的caf甫坐下即又鼻水直流,我馬上從手袋掏出救星。雙手忙於包雲吞,廁紙就擱在那小小的雲石圓桌上。就在那一刻,音樂之都的時間彷彿為之停頓。侍應的目光直射向我,先是震驚與不可置信,繼有蔑視及不屑,再搖頭嘆息:「Oh,please!」就連在旁的友人也開始嫌棄我,在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,已把那卷廁紙收起來,並嘀咕:「這不是廁所呀!」那一刻我所感受到的無地自容,足以將我與廁紙的關係永久禁錮在廁格之內。 當然,要理直氣壯也是可以的:嘿,廁紙也是紙,且我擦的是自己鼻子,既不傷天亦不害理,干卿底事?然而那一刻,我是真的羞愧了—— 這不涉及民族自卑與否,而是在他人的地方,做出他人文化無法接受的事,引起了別人情緒上的騷動與不安,因而感到的尷尬與難為情。 差不多十年前的尷尬事,要把它寫下來,仍免不了有點面紅。我理所當然地以為羞恥之心,人皆有之。當然,最近遍地黃金的恐慌讓我發現人性之扭曲。 扭曲不在於他們有損公眾生,公然無視法紀。畢竟,連大媽大叔也可在眾目睽睽下隨時隨地解手自若,猶如佛洛依德理論中的肛門期幼兒,這種目空一切的態度,某程度未嘗不是一種禪境,叫人拜服。扭曲在於他們被指犯法後,竟然面不紅耳不赤,還反指港人小事化大,啟動兩地官方機器,叫港人包容!有人公然犯法,我們卻有法不執,還得謹記貴客們對本港經濟貢獻。那不就是要我們用人民幣蓋雙眼,齊齊時運高睇唔到,再用法律文本作廁紙替貴客擦屁股?只怪我對人性的體會太膚淺了。 有錢就可以犯法—— 這訊息也實在太露骨吧!香港廉正公署的招牌,自貪湯及宋林後,已經黯然無光,犯不非要把它拆下來不可。